欢迎您登录科学中国人官方网站!!
新浪微博|网站地图|联系我们
张泽华:不以山海为远 护守一方草原

来源:  发布时间:2018-04-08

——记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研究员张泽华


  本刊记者  马丽娜  吴应清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耸云霄的阴山脚下,极目远望,天野相接,牛羊成群,生机勃勃,壮阔无比。这是北朝民歌《敕勒歌》对大草原景色和牧民生活壮丽图景的生动描绘。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从古至今,美丽的大草原带给人们太多美好的想象。
  然而,大草原也有它的不速之客——蝗虫。早在三千多年前,我国殷商甲骨文上就记载有“蝗”,蝗灾的记载最早见于公元前707年的《春秋三传》,《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记载了“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唐朝开始已经有关于蝗灾防治的详细记录。我国历史上记载蝗灾发生960多次,以致于在史书中把“蝗灾、水灾、旱灾”并称为三大自然灾害。“飞蝗蔽天,赤地千里,禾草皆光,饿殍枕道,人饥相食”,蝗灾惨状不胜枚举,受灾范围、受灾程度堪称世界之最。也正因如此,历代蝗灾与治蝗问题的研究成为古今学者关注的主题之一。
  蝗灾,又被人形象地称为“无烟的火灾”。据统计,草原蝗灾年均发生2.2亿亩,直接经济损失26亿元,严重威胁我国60亿亩草原畜牧业生产与生态安全。2003年,内蒙古亚洲小车蝗暴发;2004年,新疆亚洲飞蝗暴发曾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碧野蓝天,牧羊成群;但惨遭蝗虫肆虐侵袭后,便绿颜不再。蝗灾不仅会造成严重的牧草损失和生态破坏,加剧草场退化、沙化、荒漠化,还会经常性迁入农田危害,威胁粮食生产安全;更有甚者,还会蝗雨降城区,影响居民生活,造成社会恐慌。
  蝗灾所导致的危害,对从小生长在大草原的张泽华来说,感受似乎要更为深切。也正是这样,他从小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为牧民、为老百姓“防灾治蝗”。沉浸于一件事,做好一件事,不知不觉中,张泽华从1987年在中国农业科学院从事蝗灾治理研究工作以来,至今已在这条路上坚持了整整30年。在这30年里,他始终谨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和团队成员一同奔赴险山峻峰,攻关克难,汗水换回的是一项项骄人战绩。而在张泽华眼里,所有成绩的取得都是理所应当该完成的“责任”。
  

草原之子草原情


  出生在内蒙古,长在大草原,美丽的草原对张泽华来说意义更深。而从很小时候起,他就目睹过草原被蝗虫吞噬而空的惨剧。“有一年蝗虫灾害非常严重,当时很多草原都被吃光了,绿色的草场变成了荒地,牛羊吃的也没有,直接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那个时候我正在读中学,当时就觉得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找到办法治理蝗虫,让草原让牧民免受损失。”张泽华回忆道。而至今谈起,他仍感触良多。尽管这是一个比较长远的理想,但在年幼的张泽华心里,它已经生根发芽。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心向往之,张泽华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近了。大学毕业以后,他被分到了中国农业科学院草原所,终于等到机会从事蝗虫防治工作。这对当时的张泽华来说别提有多高兴,用他现在的话说,“自己从小的一种朦胧的情怀得以实现”。从中国农业科学院草原所到现在的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这一干,就是30年。
  在蝗虫灾害防控研究过程中,张泽华发现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问题,蝗虫灾害主要发生在边境地区、少数民族地区、革命老区等草原上,发生面积大,防治困难,既涉及经济损失,又涉及生态保护;既涉及局部发生,又涉及扩散危害;既涉及国内蝗区监测,又涉及国际境外迁入防控;既需要应急防控,又需要持续治理。虽然化学农药防控可快速压低虫口密度,减少经济损失,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导致污染环境,抗药性产生,大量杀伤天敌,尤其用在天然草原生态系统上。
  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张泽华一直在思考。要保护环境,要绿色,要可持续防控,必须要有一个替代或减少化学农药使用的方法。这时,张泽华查阅了大量的国内外文献,总结前人的成败,一个综合的无公害的防控方法开始在张泽华心里萌生,但该研究什么样的关键技术作为绿色可持续防控的核心呢?
  “七八月份的草原,蝗虫过后,一扫而空,如同无烟的火灾。”张泽华介绍道,“草原没有草,对于畜牧业来说就相当于没有粮食一样。草原对牧民来说就像是农民的土地,是基本的生产资料,没有了生产资料,牧民就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这就可能导致生态移民。牧民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草场退化荒漠化,而草原本身也是我们国家的绿色生态屏障之一,这样反复几次后,生物多样性也会跟着下降。草场除了生产功能还有生态功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保持生物多样性。生物多样性丧失以后,则会导致草场沙化、退化、荒漠化,蝗虫会进一步暴发,从而导致更严重的退化、沙化、荒漠化,这样就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面对千疮百孔的草原,要快速消灭蝗虫灾害,除了化学农药以外别无选择,但为了保护这片没有污染的草原,可持续控制的方法要研究出来,越快越好,怎么办?这对张泽华和团队来说,无疑是一场攻坚战。“生态系统相对来说非常脆弱,一旦破坏,恢复起来则会非常艰难。单一的方式已经行不通。”张泽华坦言。
  巧合的事经常发生,但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时间到了1999年,张泽华来到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防治研究所工作,参与到了从英国国际生防所引进绿僵菌防治蝗虫的“948”工作中,这个项目的主要目标就是让蝗虫患上一种传染病,从一个个体传染到另一个个体,从一个种群传染到另一个种群,从一个区域传染到另一个区域,目标就是可持续防控。那么,到什么程度好呢?过犹不及,度很重要。“我们的目标控制的蝗虫灾害,不是消灭蝗虫,是调控生态系统的平衡,保护环境,有蝗无害。”张泽华表示。
  还牧民一片蓝天碧野,让牛羊有草吃,让百姓免受其灾,保护草原,守护生态,这件事像一块巨石一样始终压在张泽华的心口,身为草原人的他认为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绿色防控治蝗虫”累创硕果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张泽华和团队进行了深入研究。他们发现,目前蝗虫治理还存在着诸多问题,如蝗灾基础数据缺乏、灾变机理不清、监测预警技术匮乏、化学防治污染严重等等。
  于是,围绕草原生态保护与蝗灾绿色防控,张泽华和他的团队开展了长期系统研究。多年的野外考察和无数次实验,他们不但揭示了草原蝗虫发生分布规律与灾变机理,攻克了精准预测难题,还创建了生物农药高效制备关键技术和规模化生产线,创制了生物防蝗新产品,建立了绿色持续防控技术体系,实现了草原蝗灾高效防控与环境友善协同发展。多年来,在张泽华和团队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取得了诸多令人欣喜的创新成果。
  创新点之一,查清了我国草原蝗虫分布,突破了分布区域划界难题,实现了蝗区区划,使监测与防控提高到亚区级别。团队成功调查了全国353个固定监测点和1765条线路,覆盖了所有18类824个草地型,建立了786种蝗虫数据库,为区划与防控提供了基础数据支撑;研发了蝗虫种群密度与植被优势度色谱叠图数字化方法,实现了蝗虫与植被关系数据解译;创建了草原蝗虫宜生指数模型,攻克了分布区域划界难题,实现了蒙古高原、新疆山地、青藏高原3区33个亚区区划。
  创新点之二,阐明了草原蝗灾灾变机理,创建了监测预警技术体系,实现了准确率85.6%与80.3%的短期与中长期预测。团队发现了蝗虫聚集危害规律,揭示了蝗虫随机扩散与定向迁移机制,阐明了亚洲小车蝗暴发成灾机理;攻克了蝗灾精准预测难题;研发了草原蝗灾监测预警信息系统,并应用于全国各草原省区。其中,预测技术被农业部采用,并被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国外同行引用。
  创新点之三,创建了真菌农药标准体系,创制了真菌防蝗新药4个,为草原蝗灾防控提供了绿色产品。团队成功创建了真菌毒力酶学评价方法,建立了3600株高毒力菌种资源库;优化了培养基配方与发酵过程控制参数,研发了提高孢子附着力的半流动膜制剂工艺,建立了全过程自动控制生产线,完成了首个真菌农药登记;制定了真菌农药国家标准5项和国际标准1项,填补了国内外空白,为真菌农药登记管理和制剂标准化提供了技术支撑。
  创新点之四,建立了草原蝗灾绿色可持续防控技术体系,已成为农业部草原重大生物灾害防控的主推成果,累计应用6.8亿亩次。团队创建了生态经济阈值模型,实现了经济与生态并重、生态优先的蝗灾防控决策;研发了以减施化学农药为目的的应急防控技术;建立了以真菌制剂为核心的持续防控技术;制定了分级分区防控策略与精准决策,与应急防控技术、持续控制技术共同构成草原蝗灾可持续防控技术体系。
  该技术体系在内蒙古、新疆、青海等草原省区草原重大蝗虫灾害防控中,累计应用6.8亿亩次(2014—2016年应用1.3亿亩次),使全国草原蝗灾生物防治比例由15.4%提高到60.0%,减施化学农药1.36万吨,挽回经济损失59.8亿元,生态和社会效益显著。技术还延伸至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老挝等国,提升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防蝗技术水平。
  

责任在肩,不以山海为远


  在30年的工作中,张泽华始终在做一件事,而且做好了这件事——保护草原。乐趣是万事之源,科学研究更需要乐趣,这么多年一直让他坚持研究下去的便是这种乐趣,张泽华这样说道:“当你的研究成果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候,便是一种乐趣。当你为某一件事情去努力工作时,尽管过程非常枯燥,但取得成果时则是令人非常兴奋的。我们研究的最大动力,就是能真正为老百姓服务。”
  与大草原打交道,不难想象,张泽华和其团队的研究很实际也很接地气。
  他们翻越过高山峻峰,穿过无垠的草原,也留下过深深的足迹。有时候,他们会为了做实验,跋山涉水跑到青藏高原,由于海拔比较高,在做实验的过程当中经常会遇到无法想象的困难。尽管环境艰苦,但通过和当地一些技术人员的交流和相处,他们更深切地感受到了牧民们的需求,而这也让张泽华和团队成员有了更加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我们觉得我们有责任帮他们解决好问题,只有给牧民解决了实际问题以后,我们才能睡得着,吃得香。”张泽华的话很朴实,而这不也正是他多年坚持下来的真正原因吗?
  伟大成绩的取得,往往不是靠一个人。在张泽华看来,所有成绩都是和团队分不开的,是团队共同完成的结果。在团队中,每个人都肩负自己的职责,尽善尽美地完成自己该完成的工作。“野外工作,一走就是一个月或半年的情况时常有,有的同志刚结婚的第二天就要奔赴实验现场。”牺牲小我为大我,这让身为团队领导的张泽华非常感动,同时他也为每一位成员和同事的努力和付出感到骄傲。能在国际上有一席之地,除了团队自身的努力,张泽华同样感到欣慰的是,“得到了国家和各界的支持”。
  对于当前工作,张泽华表示:“应用基础研究是技术应用的重要支撑,是我们目前主要的工作部分,怎样把基础研究和应用结合起来,这是我们长远的规划和构想。只有把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结合起来,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蝗虫灾害的问题。”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跋涉而游集。为守护大草原不远千里,涉险滩,攀高原,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也是最可敬的人。在张泽华和团队的共同努力和守护下,相信未来的大草原也会更加惹人爱——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专家简介:
  
  张泽华,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杂草鼠害与草地植保研究室主任,国家现代农业(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岗位专家,中国农业科学院科技创新工程草地有害生物监测与防控创新团队首席科学家。主要从事真菌杀虫剂创制、草地害虫监测与防控研究工作。主持国家公益性行业科研专项、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化项目,以及国家“十五”攻关、科技部、农业部、国家外专局、中日合作项目等科研课题多项。获内蒙古科技进步奖一等奖等省部级科技奖励5项,大北农科技成果奖等社会力量奖励6项和第14届全国发明展览会金奖等。获国家专利21项,发表科研论文120余篇。
  同时,兼任中国科协“病虫害灾情预测与防治”专家组成员,农业部农产品质量安全中心“无公害农产品认证”评审委员会委员,农业部草原保护与监测工作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植物保护学会生物防治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草原学会草地植保委员会主任委员。

分享到:
杂志
本期封面

2024年3月

上一期 下一期